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突然的自我

来源:崔楸立   发布时间:2017/06/29 字号:

  樱子电话里告诉亮子,春节不回去了。樱子一年前在南方打工,说好了春节回来和苏文亮订婚。这临时变卦顿让苏文亮心神不宁。他惆怅之余给同乡武安打了电话。武安和樱子在一个地方打工,电话通了后,那头的武安言语迷糊糊的。

  苏文亮问,安子,是不是樱子有了别人啦?

  武安迷糊地回答,好像没有吧!

  苏文亮又问,你没发觉她有什么不对劲?

  武安更迷糊地回答,也没有呀!我们天天碰头照面的,还是那样。

  苏文亮说,我想去看看。

  武安的语言仿佛清醒些了,说,你过来有意思吗?

  我过去怎么就没意思?这句话很怪,怪得让苏文亮更费疑猜,难道樱子真的变心了?要真的这样,他更得去一趟了。他苏文亮死也死个明白。还没出发他就开始无限悲壮了。

  几天后苏文亮来到人流稀疏的小站上,小站还是去年送樱子时的那个状态,丁点色彩感都没有,感觉每个人仿佛都在经历一场失恋,表情都灰蒙蒙的。

  苏文亮忽然想嘲笑自己,但又怕嘲笑过后能不能在自我解嘲中解脱,他就在内心严重的鄙视了自己一下。

  苏文亮,值得吗?

  这话不是苏文亮说的,是娟子说的,娟子梳着个大辫子甩搭甩搭的,跟在他屁股后面,让苏文亮心很烦。苏文亮说娟子,我又不是去自杀跟着我干嘛?

  娟子在被苏文亮逼仄的目光中倒退了几步,说,你一走你老妈谁伺候?

  这话问得现实,苏文亮也觉着自己此行确实有些冲动和盲目,虽然他昨天就把劈柴米面都弄妥当了,可万一老娘的哮喘病真要上来,谁照料呀?

  苏文亮是个重情的小伙,也是个大孝子,老娘是他的依靠。

  为了爱情不值得吗?苏文亮看了看眼前的娟子,忽然笑了,笑得很狡黠,苏文亮说,娟子我走了,你就去我家住呗,你照料着我老娘不就行。

  娟子说,我是你啥人,你说照顾就照顾。

  一句话把苏文亮噎的脸红脖子粗。他挠了挠头皮说,娟子,我去几天就回来,你就再奉献奉献。

  娟子说,亮子,我实话和你说了吧,樱子早就和别人好了,你别去了,你去了只能是白瞎趟钱。

  苏文亮脸上一热,有点起急的问,谁说的,她和别人好你咋知道?

  娟子瞥了他一眼,你说你傻不傻,咱村里都传遍了,村里和樱子一起打工的人都知道了,就你和你老娘蒙在鼓里。人家马上就要和一个老板出国了。

  苏文亮把行李包向地上一摔,你胡说,这天底下没有比我再对樱子好的了,她绝对不会这么做,谁也别污蔑她。

  娟子被苏文亮骂得嘴唇发抖,对他说,我早想告诉你了,怕你伤心。好了不管你,我回去,你爱怎么样我管不着,娟子哭着走出了车站。

  苏文亮气呼呼地看着娟子的背影,捡起地上的行李,走下通道,一个歌手正拨动着吉他,面前放着个搪瓷缸,里面放着几枚硬币和几张零碎的钞票。苏文亮瞄了他一眼,在歌声中,登上了火车。

  苏文亮下车的时候,给樱子打了电话,他还故作欢喜状地说,樱子我来广州了,现在刚下火车,你在哪里?

  那头的樱子吞吞吐吐地说了一句,亮,对不起。然后电话就挂断了。苏文亮拿着发着嘟嘟忙音的话筒,发了会儿呆。

  武安急匆匆地赶来接他,俩人找了个地摊稀里呼噜地向嘴里塞着面条。

  苏文亮说,安子,我人也到了,刚也和樱子通了电话,你和哥说说樱子是咋回事?

  武安说,我都告诉娟子了不让你来,你不认头,来了你也见不到樱子了,樱子和公司二老板好上了,昨天就搬出厂子,谁也不知道去哪了。

  苏文亮不吭声,他大口大口地向嘴里扒拉着面条,一大滴眼泪吧嗒掉在面汤里。

  武安大人似地拍了拍了苏文亮的肩膀。亮哥,咱是爷们是汉子,这点事咱拿得起来也放得下。

  苏文亮点了点头,又一颗眼泪掉了下去。

  嘟嘟,来个信息声,苏文亮擦了下模糊的眼睛,打开一看是娟子发来的,娟子说,亮子,我在你家呢,你安心在广州吧!

  苏文亮眼圈又红了。

  娟子人挺好的,并不迷糊的武安说。

  苏文亮连夜坐上了返程的列车,他掏出手机,在通讯名单上翻到樱子的名字时,端详了许久摁下了删除键。

  天刚发亮火车又停靠在那个小站上,苏文亮揉了揉眼睛,在一缕晨光中走下站台,那个歌手依然沉醉地弹着吉他,苏文亮走过去,等他一曲唱完,苏文亮问,你唱这歌叫什么?

  《突然的自我》。

  苏文亮很兴奋,掏出十块钱,放到歌手的搪瓷缸里,麻烦你再突然的自我一次?

  听见你说朝阳起又落,晴雨难测,道路是脚步多,我已习惯,你突然间的自我。挥挥洒洒将自然看通透。那就不要留,时光一过不再有,你远眺的天空挂更多的彩虹……

  歌声让苏文亮感觉无比地轻松,他脸上泛起红光,大步走出车站,前面那道山梁上,跳动着一朵绚丽的彩云,那是娟子在晨风中向他招手微笑。